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的青石小径上，89 岁的曹家麟老人走得很慢。他胸前的勋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，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。这是他第二次来看望老师长李雪瑞，上一次还是二十年前。老人手里攥着半瓶白酒，酒液在玻璃瓶里微微荡漾，映着墓碑上 “李雪瑞之墓” 五个鎏金大字。

1951 年 7 月 18 日的那场空袭，至今仍像一道刻在记忆里的闪电。当时李雪瑞正在主持作战会议，敌机突然俯冲扫射。他一边指挥人员隐蔽，一边大喊 “快通知 600 团抓活的”，话音未落就被弹片击中头部。这位 37 岁的师长，就这样倒在了朝鲜战场的藏财洞山谷里。战友们后来在他的遗物里发现一封未寄出的家书，信中写道：“尊前福安，身体康泰，饮食增加，是儿之大幸也……” 落款日期停留在 1951 年 3 月，那是他赴朝前三个月。

曹家麟记得，入朝时师长总爱说 “打仗要动脑子”。1945 年冀东反扫荡战役，李雪瑞腿上五处挂彩仍骑马冲锋，带着战士们把 1.5 万日伪军打得落花流水。更让人敬佩的是 1946 年的 “西河南事件”，面对美军的武装挑衅，他作为中方代表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，最终让美方承认错误并签署四项协议，连《纽约时报》都称其 “用智慧赢得尊严”

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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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师长，您看这苹果甜不甜？” 老人把水果轻轻放在墓前，手指摩挲着碑上的裂痕。这些年他常想，若不是当年李雪瑞带头咬破手指写血书请战，自己可能不会成为志愿军的一员。1951 年入朝前夕，200 师的阵地上到处是染血的布条，“保家卫国” 四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。

李雪瑞的四个孩子，最大的 5 岁，最小的才 1 岁，在父母双亡后成了孤儿。他们在北京军区八一学校长大，后来都穿上军装。女儿李纯民曾说：“小时候总觉得父亲的墓比别人的大，后来才懂那是他用命换来的。” 这些年姐弟四人常来沈阳，在父亲墓前一坐就是半天。

陵园里的风带着秋意，吹得白菊簌簌作响。曹家麟忽然想起战友李家发，那个在金城战役中用胸膛堵住枪眼的战士。“他妹妹托我带的糖，我每年都放在他名字旁边。” 老人喃喃自语。志愿军的墓碑密密麻麻望不到头，每一块都藏着一个未完成的故事。

站在下沉式纪念广场，老人望着环形墙上的烈士英名，忽然问孙子：“你说，要是没有他们，咱们现在能坐在家里看电视吗？” 年轻人没有说话，只是把爷爷的军大衣又裹紧了些。远处，几位小学生正在给新安葬的烈士献花，红领巾在胸前一跳一跳，像极了当年阵地上飘扬的红旗。

离开时，曹家麟把剩下的白酒全洒在墓前。酒液渗进泥土，空气中弥漫着辛辣的香气。他知道，有些故事永远不会被时间冲淡 —— 比如那个在战火中写家书的师长，那个用鲜血签下名字的战士，还有那些在异国他乡永远定格的青春。当暮色漫过陵园的飞檐，墓碑上的鎏金字依然明亮，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是真正的英雄。你说，这样的牺牲，我们该用怎样的方式铭记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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