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表哥考了630分,你至少也得620!”
孙伟峰的一句话,让儿子孙明阳开始了一年又一年的复读,到如今,他已经整整复读了8年。
从之前最高602分,到如今只考了358分,父子俩都开始绝望了。
一个清晨,孙明阳悄然离开,孙伟峰再得知儿子的消息,竟是他已经跳崖自杀。
孙伟峰不解,自己不过是为了儿子好,为什么他会选择自杀?
直到他在儿子房间的抽屉发现了6张985的录取通知书,他才明白一切,顿时崩溃痛哭,追悔莫及.....
01
下午四点二十分,高考成绩应该已经可以查询了。
孙伟峰走进屋内,儿子孙明阳正坐在电脑前,背对着他。
“查到了吗?”
孙明阳僵了一下,没有回头:“还……还没,系统有点卡。”
孙伟峰皱了皱眉,走到儿子身后。
电脑屏幕上确实是省教育考试院的查分页面,那个转圈的小图标已经转了快一分钟。
“紧张什么”孙伟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,“今年不是模拟考都过600了吗?”
“嗯……”
突然,页面刷新了。
孙伟峰还没看清,孙明阳就猛地站起来挡住屏幕:“爸,你先坐下,我……”
“让开!”孙伟峰一把推开儿子。
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:总分:358
孙伟峰眨了眨眼,怀疑自己看错了。
他凑近屏幕,数字没有变——358分。
孙伟峰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,“你在跟我开玩笑?”
“爸,我考试那天发烧了,数学卷子后面大题都没来得及……”
“发烧?”孙伟峰猛地转身,“去年是肚子疼,前年是头疼,大前年是失眠!你哪年考试不出状况?”
“358分!连个好点的大专都上不了!你知道你表哥当年考多少分吗?643!人家现在在北京买房了!你呢?28岁了还在复读!”
“我……我尽力了……”孙明阳低着头,轻声说。
“尽力?”孙伟峰冷笑一声,“你管这叫尽力?你知道我在厂里怎么跟同事说的吗?说我儿子今年肯定能上600分!现在呢?我的脸往哪搁?”
孙明阳突然抬起头:“爸,我……我不想复读了。”
“什么?”孙伟峰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“我想……去找个工作。王磊说他店里缺个收银员,一个月两千八,我可以……
“收银员?”孙伟峰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,“我供你吃供你穿,让你心无旁骛地读书,就是为了让你当个收银员?”
妻子张慧芬走了过来,有些担心,“老孙,孩子都这么大了……
“你给我闭嘴!孙伟峰转向妻子,“都是你惯的!从小到大,他要什么你给什么!现在好了,养成个废物!”
张慧芬的嘴唇颤抖着,最终什么也没说,转身回了厨房。
孙伟峰转向儿子,突然注意到书桌上摆着一瓶可乐。
他一把抓起来:“还有闲钱买饮料?我给你的补习费就是这么花的?”
“那是……王磊请我的……”孙明阳小声辩解。
“王磊王磊!你那个初中毕业就打工的发小?你就想变成他那样是不是?”
孙伟峰拧开瓶盖,直接泼了儿子一脸。
可乐浸湿了衣领,孙明阳没动,也没擦。
泄完愤,孙伟峰气势汹汹的说:
“明年再复读一年,我再去找李校长,让你再回一中复读班”
“爸……”孙明阳突然鼓足勇气抬起头,“我28岁了……同学们都……都工作结婚了……”
“所以呢?你也想结婚?就你现在这样,哪个姑娘看得上你?”
“我只是……觉得我可能不是读书的料……”
孙伟峰猛地站起来,“你高一高二不是年级前二十吗?怎么就不是读书的料了?你就是懒!就是不用心!”
他走到书柜前,抽出几本厚厚的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摔在儿子面前:
“看看!这些题你做了多少?笔记本用了几个?人家能考上985的,哪个不是把这几本书翻烂的?”
孙明阳低头看着那些书,每一本都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。
事实上,这些书他已经做了不下五遍,有些题目他甚至能背出答案。
“明年继续复读,考不上985就别进这个家门!”
电视里正在播放本省高考状元的采访,一个男孩笑容灿烂地说要报考清华大学。
孙伟峰指着电视:“看看人家!再看看你!”
孙明阳站在那里,八年了,每一次都是这样。
复读班的同学换了一茬又一茬,只有他年复一年地徘徊在高三教室里。
那些比他小十岁的孩子们叫他“叔”,背后笑他是“高考钉子户”。
“我知道了,爸。”孙明阳最终说道,“我再复读一年。”
孙伟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,新闻里开始播放某985大学的招生宣传片,美丽的校园、先进的实验室、意气风发的大学生。
“只要你考上这样的大学,爸爸砸锅卖铁也供你上!”他激动地说,“到时候咱们家也出个高材生!”
孙明阳默默转身回了自己房间,轻轻关上门。
第二天清晨,张慧芬发现儿子的床铺整齐,人却不见了。
桌上放着手机和钱包,只有一张字条:“我出去走走。”
孙伟峰不以为意:“又耍脾气,晚上饿了自己就回来了。”
但当天晚上孙明阳没有回来。第二天也没有。
第三天,警察找上门来。
“请问是孙明阳的父母吗?”
孙伟峰见到警察,突然有些害怕,“是我儿子出什么事了吗?”
“我们在城郊的悬崖下发现一具男性尸体,根据随身物品判断,可能是您儿子……”
张慧芬直接冲了过来,难以置信的哀嚎一声,瘫坐在地上。
孙伟峰站在原地,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孙伟峰突然想起昨天早晨,他半梦半醒间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。
那时天刚蒙蒙亮,他以为只是妻子早起买菜。
现在想来,那是儿子最后一次离开家的声音。
法医说,死亡时间是失踪当天上午,从高处坠落,当场死亡,警方最终认定是自杀。
02
孙伟峰站在殡仪馆的灵堂中央,盯着儿子遗照里那张脸。
照片是孙明阳高中毕业时拍的,那时他刚刚结束第一次高考,眼睛里还有光。
“老孙,该去火化了。”张慧芬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
孙伟峰点点头,视线却无法从儿子的遗容上移开。
“让一让,要盖棺了。”工作人员走过来,手里拿着工具。
孙伟峰突然扑上去,抓住儿子的手:“阳阳……阳阳……”
那只手冰冷僵硬,再也没有了温度。
张慧芬从后面抱住丈夫,把他往后拖,“老孙!让孩子安息吧!”张慧芬哭喊着。
孙伟峰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,瘫坐在地上。
八年前,孙明阳第一次参加高考。
那天早晨,孙伟峰特意请了假,亲自送儿子去考场。
“紧张吗?”孙伟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。
孙明阳摇摇头,眼睛亮晶晶的:“不紧张,模拟考我都稳定在630分左右。”
“好样的!考完爸给你买新手机,就你要的那个苹果的!”
孙明阳惊喜地瞪大眼睛:“真的?”
“当然!”孙伟峰豪气地挥手,“只要你考上600分!”
目送儿子走进考场,孙伟峰心里满是骄傲。
孙明阳从小就是他的骄傲,小学初中都是班长,高中虽然没进重点班,但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二十。
班主任说过,孙明阳上个一本没问题,冲一冲说不定能上211。
三天考试结束,孙伟峰每天都等在考场外,看着儿子自信地走出来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
孙明阳自信满满,“还行,数学有点难,但应该能上600分。”
孙伟峰满意地点头,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请哪些亲戚来喝升学宴。
查分那天,孙伟峰比儿子还紧张。
“查到了吗?”
“马上……系统有点卡。”孙明阳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突然,页面刷新了。孙伟峰凑过去,看到屏幕上显示着:总分:586
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。孙伟峰仔细又看了一遍。
586分,比预期低了近50分,比一本线高不了多少。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
孙明阳瞬间垮了下来:“数学最后两道大题没做出来……”
“没做出来?你平时模拟考数学不是都130以上吗?”
“我……我紧张……”孙明阳的声音越来越小,“看到题目脑子一片空白……”
孙伟峰松开手,586分,这个分数最多上个普通二本。
他想起自己在同事面前夸下的海口,想起已经看好的酒店,想起承诺给儿子的苹果手机。
“复读。”他斩钉截铁地说。
孙明阳抬起头,眼睛里闪着泪光:“爸,我这个分数能上本省师范……”
“我们孙家没有上二本的!你表哥当年考了643分,你至少得考620!”孙伟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。
一周后,录取通知书到了——本省一所二本院校的计算机专业。
孙伟峰当着儿子的面把通知书撕得粉碎。
“复读!”他把碎片扔进垃圾桶,“我已经联系好一中的复读班了,下周一就去报到。”
孙明阳哭着跪在地上捡撕碎的纸片,张慧芬想说什么,被丈夫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“慈母多败儿,明年必须考上重点。”
复读班开课那天,孙伟峰亲自把儿子送到教室门口。
他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复读生,心里暗自庆幸儿子基础好,明年一定能考好。
“好好学。”他拍拍孙明阳的背,“别让我失望。”
孙明阳点点头,默默走进教室。
复读的一年里,孙明阳变得沉默寡言。
每次回家,他都直接钻进房间学习,孙伟峰很满意,以为儿子终于知道用功了。
第二年高考前夕,孙伟峰发现儿子在吃药。
“这是什么?”他从儿子枕头下翻出药瓶。
孙明阳脸色煞白:“是……是维生素,最近睡不好……”
孙伟峰狐疑地看着药片,最终还是还给了儿子:“别整天想着养生,把心思用在学习上。”
高考那几天,孙明阳的脸色很差,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。
孙伟峰以为是熬夜复习的结果,还暗自高兴儿子终于知道努力了。
成绩出来那天,孙伟峰特意请了半天假回家。
602分,比去年高了16分,但还是不够理想。
“又没上620分!”孙伟峰气得浑身发抖,“你到底有没有用心?”
“我……我考试时手抖……”
“手抖?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复读花了多少钱?你就这样报答我?”
“再复读一年!”他宣布道,“我已经跟李校长说好了,你还可以回一中复读班!”
孙明阳抬起头,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:“爸,我这个分数能上……”
“闭嘴!”孙伟峰打断他,“你表哥当年考上的是985!你也得上985!”
那天晚上,孙伟峰躺在床上,听见儿子房间传来啜泣声。
他翻了个身,心想哭一哭也好,知道羞耻才会更努力。
“老孙……老孙!”张慧芬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。
孙伟峰茫然地抬起头,发现自己还坐在殡仪馆的地上。
工作人员已经钉好了棺材,正准备推去火化。
“起来吧,”张慧芬扶着他,“让孩子安心走吧。”
孙伟峰僵硬地站起来,跟着棺材走向火化间。
他突然想起儿子复读第三年时,有一次半夜起来上厕所,看见孙明阳站在阳台上,望着远处发呆。
当时他骂了句“大半夜不睡觉想什么呢”,就把儿子赶回了房间。
现在想来,那时的儿子是不是就已经……
火化间的门缓缓关闭,孙伟峰终于崩溃地跪倒在地。
“是我……都是我……如果当年让他去上那个二本……如果……”
张慧芬抱住丈夫,两人在火化间外哭成一团。
03
孙伟峰来到派出所,手里攥着一份档案袋。
“孙先生,这是您儿子的随身物品。”面前警察推过来一个透明证物袋,里面装着钱包、钥匙链和一部老式手机,“现场没有打斗痕迹,也没有遗书。”
孙伟峰的手指颤抖着接过袋子。
“能告诉我……他最后……”
警察犹豫了一下:“根据现场勘查,您儿子是从悬崖边缘主动跳下的。有目击者称看到他在崖边站了将近一小时,然后……他的手机最后通话记录是打给您妻子的,但没接通。”
孙伟峰猛地抬头:“什么时候?”
“事发当天上午9点17分。”
那天早晨他正在厂里开会,手机静音,张慧芬去了早市,把手机忘在了家里。
如果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接了电话……
“还有这个。”警察又递过来一个小塑料袋,里面装着几粒白色药片,“在您儿子口袋里发现的,一种抗抑郁药物。”
“抑郁症?”孙伟峰的声音嘶哑,“我儿子怎么会………
“这个需要专业诊断,不过根据我们的经验,长期复读的学生心理压力确实很大。”
回到家,张慧芬正在厨房发呆,孙伟峰把遗物放在桌上。
“警察怎么说?”张慧芬问。
孙伟峰摇摇头,“说是……自杀。”
张慧芬突然抓住丈夫的手臂,“为什么?老孙,为什么啊?明明前一天晚上他还……”
前一天晚上晚饭后孙明阳反常地主动洗了碗,还把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。
当时他只当是儿子终于懂事了,知道分担家务。
“我去他房间看看。”孙伟峰说。
孙明阳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。
床铺整齐,书桌上摊着没做完的模拟卷,墙上贴着“距离高考还有XX天”的倒计时表。
孙伟峰打开衣柜,里面挂着几件校服和衬衫。
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种复习资料,每一本都写满了笔记。
他继续翻找,在床头柜发现了一部旧手机,这是孙明阳从前用的,早就淘汰了。
充电后,手机竟然还能开机。
相册里全是学习资料的拍照,最近删除里却有几张截图,是某心理咨询热线的聊天记录:
咨询师:你父亲知道你这些年真实的心理状态吗?
孙明阳:不知道。我不敢告诉他。
咨询师:为什么?
孙明阳:他会说我是懦夫。或者,他会打死他自己。
孙伟峰看着这几张截图,几乎要崩溃了。
他颤抖着双手,逼迫自己继续翻找,在床垫下发现了一个药盒,已经吃了大半。
说明书上写着“用于治疗抑郁症和焦虑症”。
“张慧芬!你过来一下!”
张慧芬走进来,看到药盒后脸色煞白: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“你知道儿子在吃这个吗?”
张慧芬摇摇头。
孙伟峰想起每次儿子说头疼、失眠、吃不下饭,他都只当是偷懒的借口。
第二天,孙伟峰去了儿子复读的学校。
班主任李老师是个中年女性,看到孙伟峰时,眼神复杂。
“孙先生,请节哀。其实……我一直想跟您谈谈明阳的情况。”
孙伟峰顿时有些紧张,“他……在学校怎么样?”
李老师叹了口气:“明阳是个很特别的学生。第八次复读,却比应届生还用功。但最近半年……”
她犹豫了一下,“他经常在课堂上走神,有一次我甚至发现他在偷偷哭。”
孙伟峰想起半年前,儿子突然提出不想复读了,说想去打工。
他当时大发雷霆,骂儿子没出息。
“我们学校有心理咨询师,”李老师继续说,“曾建议明阳去做专业评估,但他拒绝了,说……说您会不高兴。”
孙伟峰感到一阵眩晕,离开学校时,他在走廊上遇到了几个复读班的学生,他们认出了孙伟峰,交头接耳。
“那就是'复读王'的爸爸……”
“听说他逼儿子复读了八年……”
“太可怕了……”
孙伟峰加快脚步,逃也似地离开了学校。
回到家,他打开了儿子的电脑。
他点开浏览器历史记录,发现最近几个月频繁访问的除了教育网站,还有“抑郁症测试”、“自杀干预热线”等关键词。
孙伟峰猛地合上电脑,他想起儿子最后一年复读时的样子——越来越沉默,越来越消瘦,而自己只当他是学习太用功。
“老孙……”张慧芬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封信,“我在阳阳书包里找到的。”
信封上写着“致爸妈”,是孙明阳的笔迹。
孙伟峰颤抖着拆开信封,里面只有简短几行字:
“爸,妈,对不起。我真的尽力了。这八年,每一天都像在油锅里煎熬。我知道爸是为我好,可是我太累了,累到连呼吸都觉得痛苦。如果有下辈子,我希望做个让您们骄傲的儿子。”
孙伟峰把信纸贴在胸口,痛哭着。
那天晚上,孙伟峰梦见了儿子。
梦中的孙明阳还是十八岁的模样,穿着高中校服,站在悬崖边对他笑。
“爸,我考上北大了。”儿子笑着说,然后向后倒去。
孙伟峰惊醒,浑身冷汗。
他起身来到儿子房间,坐在书桌前。
他突然注意到最下面的一个抽屉上了锁,于是孙伟峰拿来螺丝刀撬开锁。
里面整齐地放着各种复习资料和笔记本,最底下压着一个牛皮纸信封,摸起来很厚。
看到那个信封,孙伟峰突然心脏砰砰直跳,颤抖着拿起信封。
信封没有封口,他慢慢打开,可当他看清里面的东西后,他当场崩溃了,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竟是自己逼死了儿子......
04
信封里是一叠照片。
全是悬崖的照片,不同角度,不同时间,有些是在日出时分,有些是在黄昏,最后几张甚至是在深夜里拍的,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崖壁和远处城市的灯火。
“他……他早就计划好了……”孙伟峰喃喃自语。
张慧芬闻声走进来,看到照片,捂住嘴惊叹。
“难道他早就……”
孙伟峰突然站起来,开始翻找儿子的书桌。
他拉开每一个抽屉,倒空里面的东西,笔记本、草稿纸、笔袋哗啦啦散落一地。
“老孙!你干什么?”张慧芬试图阻止他。
“一定还有什么!他不可能只留下这些!”
他转向书架,把那些厚重的复习资料一本本抽出来翻检。
在抽到第五本时,一张折叠的纸从书页中飘落。
孙伟峰扑过去捡起来,展开一看,是一张复印的成绩单——2014年高考,总分652分。
孙伟峰愣住了,652分,这个分数足够上985大学了。
但他清楚地记得,那年儿子告诉他的分数是602分。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孙伟峰的手开始发抖,“他改成绩单?”
张慧芬接过那张纸,仔细查看:“这是真的成绩单复印件……你看,有考试院的公章。”
孙伟峰感到一阵眩晕,他想起那年查分时,儿子坚持自己一个人操作电脑,然后打印了一份成绩单给他看。
他从未怀疑过那上面602分的真实性。
“为什么…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张慧芬也开始帮忙翻找,就在书柜最下层,从里面抽出一个鞋盒。
打开后,里面是一叠信件,最上面一封盖着北京大学的邮戳。
孙伟峰一把抢过信封,撕开封口。里面是一张录取通知书:
“孙明阳同学:经审核,你被我校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录取为本科生……”
孙伟峰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,跪倒在地。
“还有这些……”张慧芬又从鞋盒里拿出几个信封,每一个都来自不同的名校——清华大学、复旦大学……
孙伟峰拆开这些信封,每一张都是货真价实的录取通知书,最早的一张距离现在已经七年了。
“他……他每年都考上了……但他改了成绩单……继续复读……”
张慧芬突然痛哭出声:“他害怕……他不敢去……”
“不敢?有什么不敢的?考上好大学不就是为了去大城市发展吗?”
“你不明白吗?”张慧芬擦着眼泪,“他害怕离开家,害怕一个人在外地!更害怕达不到你的要求!他说在家里复读虽然痛苦,但至少不用面对未知的恐惧!”
孙伟峰想起儿子高中班主任曾说过,孙明阳有严重的焦虑倾向,不适合施加太大压力。
当时他只当老师是在为教学不力找借口。
“所以他就这样一年年复读……而我……我一直在逼他……”
孙伟峰突然发疯似的翻找起来,把书架上的书全部推倒在地,掀开床垫。
“在哪里……在哪里……”
孙伟峰喃喃自语,最后他竟然真的找到了一本带锁的日记本。
孙伟峰毫不犹豫地撕开了锁。
第一页写着日期:正好是八年前的开学时间。
“今天又回到了学校。班主任说我是复读班里基础最好的,明年一定能考上好大学。但我知道,我只是个失败者。爸爸说考不上985就不认我这个儿子,我好害怕……”
第二年复读:“又失败了,602分。爸爸砸了家里的花瓶,说我是废物。妈妈偷偷哭了一晚上。我恨我自己。”
第三年复读:“第三次高考。考数学时手抖得写不了字。成绩:579分。爸爸说要去跳楼。”
第四年复读:“第四次复读。新同学都比我小四岁。他们在背后叫我'老复读'。老师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。”
最后一篇日记写于死亡前一天:
“明天就是我28岁生日。八年了,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。爸爸永远不会满意,我永远不够好。明天,我要给自己一个解脱。”
孙伟峰的眼泪决堤而出,他紧紧抱住本子,号啕大哭。
孙伟峰跪在地上,把那些录取通知书一张张摊开。
六所顶尖大学,六个不同年份,六次逃离痛苦的机会……而他的儿子选择了留下,年复一年地承受着煎熬。
“是我……是我杀了他……”
05
孙伟峰站在儿子墓前,墓碑上的孙明阳永远停留在28岁,照片里的他穿着高中校服。
“阳阳,爸来看你了……”孙伟峰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六张录取通知书,一张一张地点燃。
“这些本该是你的……你的未来……都被我毁了……”
张慧芬撑着伞站在他身旁,“我刚才去了趟学校,李老师说,想用阳阳的故事做个案例,提醒其他家长……”
“案例?”孙伟峰突然笑了,笑声比哭声还难听,“对啊,多好的反面教材……逼死儿子的父亲……”
“老孙……别这样……”
孙伟峰甩开妻子的手,跪在墓前,“阳阳,爸爸错了……你回来好不好?爸爸让你去上清华、北大……爸爸再也不逼你了……”
雨越下越大,张慧芬硬是把丈夫拉了起来。
回家的路上,孙伟峰突然说:“我想去他跳崖的地方看看。”
悬崖边已经拉起了防护栏,旁边立着“珍爱生命”的警示牌。
孙伟峰趴在栏杆上,望着下面的深渊。
从这里跳下去的那一刻,儿子在想什么?是解脱,还是恐惧?
“老孙!”张慧芬惊恐地拉住他的胳膊,“你别做傻事!”
孙伟峰苦笑:“放心,我没脸去见儿子。”
回到家,孙伟峰把儿子的房间锁了起来。
但第二天清晨,张慧芬发现丈夫坐在孙明阳的床上,手里捧着那本撕坏的日记本。
“我梦见他了,”孙伟峰说,眼睛红肿,“他说'爸,我考上北大了'……然后就……”他的声音哽住了。
从那天起,孙伟峰开始出现幻觉。
有时他看见儿子坐在书桌前学习,转头又消失不见;有时他听见儿子在隔壁房间咳嗽,冲进去却空无一人。
医生诊断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,开了药。
三个月后,孙伟峰辞去了工作。
他开始在各大中学门口发传单,上面印着孙明阳的故事和他自己的忏悔。
有些家长认真阅读,有些则当着他的面把传单扔进垃圾桶。
“神经病,自己逼死儿子,还想教育别人……”
孙伟峰默默捡起被丢掉的传单,继续发给下一个路人。
冬天来临时,张慧芬终于受不了了。
她收拾行李准备回娘家,临走前对丈夫说:
“你需要专业帮助,老孙。阳阳已经走了,我们得学会活下去……”
孙伟峰坐在儿子床上,“阳阳马上就放学回来了……今天是他高三第一次模拟考……”
张慧芬哭着离开了。
从此,孙伟峰一个人活在那个儿子第一次高考失利的夏天。
他每天准备三顿饭,给不存在的儿子整理书包,甚至定期“检查”根本不存在的作业。
邻居们都说孙老师疯了,只有楼下药房的刘大夫偶尔会来看看他,给他带些生活必需品。
“孙老师,今天几号啊?”刘大夫试探着问。
孙伟峰认真地回答,“明天阳阳就出成绩了,这次一定能考好……”
刘大夫叹了口气,放下东西离开了。
关门时,他听见孙伟峰在屋里自言自语:
“阳阳,爸给你买了新手机,就你要的那个苹果的……只要你考上600分……”
在孙伟峰的世界里,儿子永远18岁,永远在准备明年的高考,永远还有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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